南人长林中大树谓之有神,云近此伐木,则必神怒致祸。□□乃斧他人之树, 为主所诉,官捕而鞫之,当以盗论。其家质田以赂狱吏,鬻衣以备囚粮,卒不免 笞背,皆被疮而归,此乃避祸而速祸也。
又有里人为邻巫所惑,而当有灾,宜谢神,乃杀家犊,酿酒,声鼓以祀。时 官禁屠牛私酿,法甚峻。又当国忌,不合动乐。并犯三罪,为吏所擒。家长邻保, 皆抵重罪,连及数十人,此及禳灾适所以致灾也。其愚如此。
洪州优胡曹赞者,长近八尺,知书而多慧。凡诸谐戏,曲尽其能。又善为水 嬉,百尺樯上不解衣,投身而下,正坐水面,若在茵席。又于水上靴而浮。或令 人以囊盛之,系其囊口,浮于江上,自解其系。至于回旋出没,变易千状,见者 目骇神竦,莫能测之≈有他术致之,不尔真轻生也。
军中有透剑门伎。大宴日,庭中设幄数十步,若廊宇者,而编剑刃为榱栋之 状。其人乘小马,至门审度,马调道端,下鞭而进,铮焉闻剑动之声。既过,而 人马无伤。宣武军有小将善此伎。每飨军则为之。所获赏止于三数疋帛而已。一 日,主者误漏其名,此将忿恨,诉于所管大将,得复以名入。至呈伎之际,极为 调审,入数步,忽风起,马惊,触剑失序,人马皆毙于刃下。 有士鬻产于外,得钱数百缗,惧川途之难赍也,祈所知纳于公藏,而持牒以 归,世所谓“便换”者,置之衣囊。一日,醉,指囊示人曰:“莫轻此囊,大有 好物。”盗在侧闻之。其夜,杀而取其囊,意其有金也。既开无获,投牒于水。 盗为吏所捕,得其状。枢机之发,岂容易哉此所谓不密而致害也。
进士郑翚说,家在高邮,有亲表卢氏,庄近水。有邻人数家,共杀一白蛇, 未久,忽大震雷电雨,发洪,数家皆陷溺无遗,惟卢氏当中一家无恙。
窦相易直,幼时名秘。家贫,受业村学,教授叟有道术,而人不知。一日近 墓,风雨暴至。学童悉归家不得,而宿于漏屋之下。寒,争附火。惟窦公寝于榻, 夜深方觉。叟抚公令起曰:“窦秘君后为人臣,贵寿之极,勉力自爱也。”及德 宗幸奉天日,公方举进士,亦随驾而西。乘一蹇驴,至开远门,人稠路隘,其扉 将阖,公惧势不可进。闻一人叱驴,兼捶其后,得疾驰而入。顾见一黑衣卒,呼 公曰:“秀才,已后莫忘此情。”及升朝,访得其子,提挈累至大官,吏中荣达。
卢宾客贞白父曰老彭,有道术,兼号知人。元和初,宗人弘宣、简辞、弘正、 简求,俱候焉。留坐目之甚久,命贞亦序坐。又目之曰:“一行五节度使,可谓 盛矣!”卒如其言。又族子锴,初举进士,就安邑所居谒之。谓锴曰:“尔求名, 大是美事。但此后十余年方得,勿以迟晚为恨。登朝亦得大美官。”锴至长庆元 年,始擢第。大中十年,终庶子。 张昙为汾阳王従事,家尝有怪。召术者问之,言以大祸将至,惟休退则免。 昙不之信。又方宴宾,席上见血,有巫者闻之,劝其杜门不纳宾客,屏游宴。昙 怒杖之。其后昙言语乖度,公颇衔之。又屡言同列间事,每独候见,多值公方宴 宠姬所。不令白事,必抑门者令通。公谓其以武臣轻忽,益不平之。后因请公去 所任吏,遂发怒,囚之以闻,竟毙于杖。
柳员外宗元,自永州司马征至京,意望录用。一日,诣卜者问命,且告以梦 曰:“余柳姓也,昨梦柳树仆地,其不吉乎?”卜者曰:“无苦,但忧为远官耳。” 征其意,曰:“夫生则柳树,仆则柳木,木者,牧也。君其牧柳州乎?”卒如其 言。
李凉公逢吉,未掌纶诰前,家有老婢好言梦,后多有应。李公久望除官,因 访于婢。一日,婢晨至,惨然。公问其故,曰:“昨夜与郎君作梦,不是好意, 不欲说。”公强之。婢曰:“梦有一人,舁一棺至堂后云:‘且置在此。’不久, 即移入堂中,此梦恐非佳也。”公闻窃喜。俄尔除中书舍人。后知贡举,未毕而 入相。
都水使者崔绰,少年豪侠,不拘小节,天宝中,有方士过其家,崔倾财奉之, 亦无所望。方士临去,留药一丸为别,崔殊不之重,埋于床下。燕蓟之乱,家人 避贼,崔在后未去。忽见床下有菌,甚肥鲜,因煮而食之,杂以荤味,自此体腹 轻健,至老更无疾病,月中视小字,夜食生彘。元和初犹在,年九十余卒。苏州 刺史韦公集中所《赠崔都水诗》者是也。向得灵药,便能正尔服之,当已轻举矣。 其次,食所化灵芝,不杂荤茹,又应反颜住世,寿不可量,盖玄中但以有寿无疾, 酬好施之功而已。崔即苏州之堂妹婿也。
崔相国群之镇徐州,尝以崔氏《易林》自筮。遇乾之大畜,其繇曰:“典策 法书,藏在兰台。虽遭乱渎,独不遇灾。”及经王智兴之变,果除秘书监也。
长庆中,鄂州里巷间人,每语,辄以牛字助之。又有一僧,自号“牛师”, 乍愚乍智,人有忤之者,必云:“我兄即到,岂奈我何?”未几,而相国奇章公 带平章事节度武昌军,其语乃绝。而牛师尚存。僧者,乃牛公之名也。方知将相 之位,岂偶然耶先是,元和初,韩尚书皋在夏口,就加节度使,自后复为观察使。 长庆三年,崔相国植従刑部尚书除观察。明年冬,牛公实来。宰臣建节镇夏口, 自牛公始也。
博陵崔子年出书一通示余曰:“刘逸淮在汴时,韩弘为右厢虞候,王某为左 厢虞候,与弘相善。或谮二人取军情,将不利于刘。刘大怒,俱召诘之。弘即刘 之甥,因控地碎首,大言数百,刘意稍解。王某年老股战,不能自辩。刘叱令拉 坐,杖三十。时新造赤棒,头径数寸,固以筋漆,立之不仆,数五六当死矣。韩 意其必死,及昏,造其家,怪无哭声。又谓其惧不敢哭,访其门卒,即言大使无 恙。弘素与某熟,遂至卧内问之。王曰:‘我读《金刚经》四十年矣,今方得力。 记初被坐时,见巨手如簸箕,吸然遮背。’因袒示韩,都无挞痕。韩旧不好释氏, 由此始与僧往来。日自写十纸。及贵,计数百轴矣。后在中书,盛署时,有谏官 因事谒见,韩方洽汗写经。谏官怪问之,韩乃具道王某事。予职在集仙,常侍柳 公,常为予说。”
王智兴在徐州,法令甚严。有防秋官健交代归,其妹婿于家中设馔以贺。自 于厨中磨刀,将就生割羊脚。磨讫,持之疾行,妻兄自堂走入厨,仓卒相值,锋 正中妻兄心,即死。所在擒之以告,智兴讯问,但称过误,本无恶意。智兴不之 信,命斩之。刀辄自刑者手中跃出,径投于地,三换皆然。智兴异之,乃不杀。 余按《广陵烈士传》曰:“刘隽,字幼节。迁宛朐令。到官二年,政治清平,为 吏民所亲。时县有友人相过者,主人欢喜为具,捕犬,因误中客⊥死,平法者云: ‘主人本有杀心,应当伏辜。’隽曰:‘闻许太子至孝,误不尝药,史官书弑君, 曰:尽心力以事君,舍药物可也。今主人与客,本无雠恨,但欢喜为供,有亲爱 饮食之意,无伤害之心,不幸而死,当以《周礼》过误平之,奈何欲用法律所失, 一时两杀不辜。’王法者,拘有常例不听。隽曰:‘界有失礼之民,皆令之罪也。’ 解印绶去。”盖与此事相近。而徐州者,神为之辩耳。
汉州开元寺,有菩萨像。自顶及焰光坐趺,都是一段青石。洁腻可爱,雕琢 极工,高数尺,会昌毁寺时,佛像多遭摧折刓缺,惟此不伤丝毫。及再立寺, 僧振古宝而置放西廊。余与京大德知玄法事西川従事扬仁赡同谒,杨深于释氏, 好古之士也。赡敬弥日,而玄心精识多闻,话其本末云:“先是匠人得此石异之, 虔心镌刻,殆忘餐寝。有美女常器食给之。其人运思在像,都无邪思。久之,怠 而妄心生,女乃不至。饥渴既逼,兼毒厉匝体,遂悟是天女。因焚香叩首,悔谢 切至,女复来,其病立愈。而像即成。亦尝有记录,因毁寺失其传焉。寺今再立 矣。”
元和、长庆中,两京闾巷间相见,多云:“合是阿舅。”及太和以来,文宗 俗崇树外戚,而诈称国舅者数辈,竟不得其真,合是之说,果有验矣。
余年小,在江汉,尝与群儿戏。以竹{