述而篇
述而不作章
徐兄問:「『述而不作』,是制作之『作』乎?」曰:「是。 孔子 (《朱子语类》人物)未嘗作一事,如刪詩,定書 ,皆是因詩書 而刪定。」又問:「聖人不得時得位,只如此。聖人得時得位時,更有制作否?」曰:「看聖人告顏子四代禮樂 ,只是恁地,恐不大段更有制作。亦因四代有此禮樂 ,而因革之,亦未是作處。」又問:「如何『作春秋』?恐是作否?」曰:「『其事則齊桓晉文,其文則史,其義則丘竊取之矣。』看來 是寫出魯史,中間微有更改爾。某嘗謂春秋難看,平生所以不敢說著。如何知得上面那箇是魯史舊文,那箇是夫子改底字?若不改時,便只依魯史,如何更作春秋做甚?」先生徐云:「『知我者其惟春秋乎!罪我者其惟春秋乎!』又公羊穀梁傳云 :『其辭,則丘有罪焉耳。』這是多少擔 負!想亦不能不是作,不知是如何。」賀孫錄,意同。
蜚卿問「信而好古」。曰:「既信古,又好古。今人多是信而不好,或好而不信。如好之者,則曰:『他也且恁地說。』信之者雖知是有箇理恁地,畢竟多欠了箇篤好底意思。」道夫。
行夫問「述而不作」章。曰:「雖說道其功倍於作者,論來 不知所謂刪者,果是有刪否。要之,當時史官收詩時,已各有編次,但到孔子時已經散失,故孔子重新整理一番,未見得刪與不刪。如云:『吾自衛反魯,然後樂 正,雅頌各得其所。』云『各得其所』,則是還其舊位。」賀孫。集注。
默而識之章
宜久問「默而識之」章。曰:「此雖非聖人極致,然豈易能?『默而識之』,若不是必與理契,念念不忘者不能。『學不厭』,如人之為 學有些小間斷 時,便是厭。『教不倦』,如以他人之事為 不切於己,便是倦。今學者須是將 此三句時時省察,我還能默識否?我學還不厭否?我教還不倦否?如此乃好。」時舉。
「默而識之」,至「誨人不倦」,是三節。雖非聖人之極致,在學者亦難。如平時講貫,方能記得。或因人提撕,方能存得。若「默而識之」,乃不言而存諸心,非心與理契,安能如此!「學不厭」,在學者久亦易厭。視人與己若無干涉,誨之安能不倦!此三者亦須是心無間斷 ,方能如此。植。
問「默而識之」。曰:「是得之於心,自不能忘了,非是聽得人說後記得。」節。
問「默而識之」。曰:「如顏子『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』,猶是執 捉住。這箇卻是『聞一善言,見一善行』,便如己有而弗失矣。」燾。
「默而識之」者,默不言也,不言而此物常在也。今人但說著時在,不說時不在。「非禮勿視」,要和根株取,不是只禁你不看。聽、言、動 皆然。祖道。
鄭問「何有於我哉」。曰:「此語難說。聖人是自謙,言我不曾有此數 者。聖人常有慊然不足之意。眾人雖見他是仁之至熟,義之至精,它只管自見得有欠闕處。」賀孫。
讀「默而識之」章,曰:「此必因人稱聖人有此,聖人以謙辭答之。後來 記者卻失上面一節,只做聖人自話記了。『默而識之』,便是得之於心;『學不厭』,便是更加講貫;『誨不倦』,便是施於人也。」時舉。
問:「『何有於我哉』,恐是聖人自省之辭。蓋聖人以盛德之至,猶恐其無諸己而自省如此,亦謙己以勉人之意。」曰:「此等處須有上一截話。恐是或有人說夫子如何,故夫子因有此言。如達巷黨人所言如此,故夫子曰:『吾何執 ?執 御乎?執 射乎?吾執 御矣。』今此章卻只是記錄夫子之語耳。如曰:『二三子以我為隱乎?吾無隱乎爾。』亦必因門人疑謂有不盡與他說者,故夫子因有是言也。」必大。
德之不修章或問此章。曰:「須實見得是如何?德是甚麼物事?如何喚 做修?如何喚 做不修?人而無欲害人之心,這是德,得之於吾心也。然害人之心,或有時而萌者,是不能修者也。德者,道理得於吾心之謂;修者,言好修治之之謂,更須自體之。須把這許多說話做自家身上說,不是為 別人說。」問:「『徙義』與『改不善』兩 句,意似合掌。」曰:「聖人做兩 項說在。試剖析令分明:徙義,是做這件事未甚合宜,或見人說,見人做得恰好,自家遷在合宜處;不善,便是全然不是,這須重新改換方得。」賀孫。
叔器問:「『德之不修』,可以包下三句否?」曰:「若恁地,夫子但說一句便了,何用更說四句?徙義改過,略似修德裏面事,然也別是箇頭項。講學自是講學,修德自是修德。如致知、格物是講學,誠意、正心、修身是修德;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是講學,篤行是修德。若徙義、改不善,如何地分?」叔器未及對。 曰:「不善,是自家做得淫邪非僻底事。徙義,是雖無過惡 ,然做得未恰好,便是不合義。若聞人說如何方是恰好,便當徙而從 之。聖人說這幾 句,淺深輕重盡在裏面。『聞義不能徙』底罪小,『不善不能改』底罪大。但聖人不分細大,都說在裏面,學者皆當著工夫。」義剛。
此四句,修德是本。為 要修德,故去講學。下面徙義、改過,即修德之目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