顏淵篇下
仲弓問仁章文振說「仲弓問仁」,謂:「上四句是主敬行恕,下兩 句是以效言。」曰:「此六句,又須作一片看始得。若只以下兩 句作效驗說,卻幾 乎閑了這兩 句。蓋內 外無怨,是箇應 處,到這裏方是充足飽滿。如上章說『天下歸仁』,亦是如此。蓋天下或有一人不許以仁,便是我為 仁工夫有所未至。如此看,方見『出門、使民』兩句 綴箇『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』兩 句,這兩 句,又便綴著箇『無怨』兩 句,上下貫通,都無虧欠,方始見得告顏淵仲弓問仁規模。只依此做工夫,更不容別閑用心矣。」時舉。植同。
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,緊接著那「出門、使民」;「在邦無怨,在家無怨」,緊接著那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。直到這裏,道理方透徹 。似一片水流注出來 ,到這裏方住,中間也間斷 不得。效驗到這處,方是做得透徹 ,充足飽滿,極道體之全而無虧欠。外內 間纔有一人怨它,便是未徹 。便如「天下歸仁」底,纔有一箇不歸仁,便是有未到處。又云:「內 外無怨,便是應 處。如關雎之仁,則有麟趾之應 ;鵲巢之仁,則有騶虞之應 。問仁者甚多,只答顏子仲弓底,說得來 大。」又曰:「顏子天資明,便能於幾 微之間,斷 制得天理人欲了。」植。
或問「推己及物之謂恕」。曰:「『推己及物』,便是『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』,然工夫卻在前面。『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』,須是先主於敬,然後能行其恕。」或問:「未出門、使民之前,更有工夫否?」曰:「未出門、使民之時,只是如此。惟是到出門、使民時易得走失,故愈著用力也。」時舉。
問:「『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』,如己欲為 君子,則欲人皆為 君子;己不欲為 小人,則亦不欲人為 小人。」曰:「此兩 句亦是大綱說。如富壽 康寧,人之所欲;死亡貧苦,人之所惡 。所欲者必以同於人,所惡 者不以加於人。」必大。
先生自唐石歸,曰:「路上有人問:『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,是恕。如以刑罰加人,豈其人之所欲!便是不恕,始得。』且說如何。」眾人各以意對 。先生曰:「皆未分明。伊川云:『「恕」字,須兼「忠」字說。』此說方是盡。忠是盡己也,盡己而後為 恕。以刑罰加人,其人實有罪,其心亦自以為 當然,故以刑加之,而非強之以所不欲也。其不欲被刑者,乃其外面之私心。若其真心,既已犯罪,亦自知其當刑矣。今人只為 不理會 忠,而徒為 恕,其弊只是姑息。張子韶中庸有云:『聖人因己之難克,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。』即此論也。今人只為 不能盡己,故謂人亦只消如此,所以泛然亦不責人,遂至於彼此皆自恕而已。」璘。可學錄云:「『如刑人殺 人之事,己亦不欲,到其時為 之則傷 恕,如何?』可學云:『但觀其事之當理,則不欲變為 欲。』曰:『設如人自犯罪,至於死。到刑時,其心欲否?』諸友皆無以答。曰:『此當合忠字看。忠者,盡己之謂。若看得己實有是罪,則外雖不欲,而亦知其當罪。到此,則不欲字使不著。若不看忠字,只用一恕字,則似此等事放不過,必流而為 姑息。張子韶解中庸云:「以己之難克,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。」因我不會 做,皆使天下之人不做,如此則相為 懈怠而已。此言最害理!』」
問:「在家、在邦之怨,是屬 己?屬 人?」曰:「如何說得做在己之怨!聖人言語,只要平看。儒者緣要切己,故在外者,多拽入來 做內 說;在身上者,又拽來 就心上說。」必大。
問「在家無怨,在邦無怨」。曰:「此以效驗言。若是主敬行恕,而在家在邦皆不能無怨,則所謂『敬恕』者未是敬恕。」問:「怨有是有非,如何都得他無怨?」曰:「此且說怨得是底,未說到不是底。」雉。
問:「『在邦無怨,在家無怨』,或以為 其怨在己,或以為 其怨在人。」曰:「若以為 己自無怨,卻有甚義理?此言能以敬為 主而行之恕,則人自不恕也。人不我怨,此仁之效。如 孔子 (《朱子语类》人物)告顏淵克己,則言『天下歸仁』;告仲弓以『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』,則言『在邦無怨,在家無怨』。此皆以效言,特其效有小大之異耳。」去偽 。
希遜問夫子答顏子仲弓問仁之異。曰:「此是各就它資質上說。然持敬行恕,便自能克己;克己,便自能持敬行恕,亦不必大段分別。」時舉。以下通論二章。
曰:「『克己復 禮』,是剛健勇決,一上便做了。若所以告仲弓者,是教他平穩做去,慢慢地消磨了。譬如服藥,克己者,要一服便見效;敬恕者,漸漸服藥,磨去其病也。」人傑 。
持敬行恕,雖不曾著力去「克己復 禮」,然卻與「克己復 禮」只一般。蓋若是把這箇養來 養去,那私意自是著不得。「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」時,也著那私意不得;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時,也著那私意不得。義剛。
問:「克己工夫與主敬行恕如何?」曰:「『克己復 禮』,是截然分別箇天理人欲,是則行之,非則去之。敬恕,則猶是保養在這裏,未能保它無人欲在。若將 來 保養得至,亦全是天理矣。『克己復 禮』,如撥 亂反正;主敬行恕,如持盈守成,二者自有優劣。」雉。
「『克己復 禮』,如內 修政事,外攘夷狄;『出門、使民』,如上策莫如自治。」問:「程先生說:『學質美者,明得盡,渣滓便渾化;其次惟莊敬持養。及其成功,一也。』此可以分顏子仲弓否?」曰:「不必如此說。」賀孫。
仲弓「出門如見大賓」為 仁,如把截江淮;顏子「克己為 仁」,便如欲復 中原!燾。
「讀書 ,須要將 聖賢言語體之於身。如『克己復禮』與『出門如見大賓』,須就自家身上體看我實能克己與主敬行恕否?件件如此,方始有益。」又因晞遜問「克己復 禮」,曰:「人之私意,有知得便克去者,有忘記去克他者,有不獨是忘記去克他,卻反與他為 朋者!」時舉。
問朱蜚卿:「讀書 何所疑?」曰:「論語切要處在言仁。言仁處多,某未識門路。日用至親切處,覺在告顏子一章。答仲弓又卻別。集注云:『仲弓未及顏子,故特告以操存之要。』不知告顏子者亦只是操存否?」曰:「這須子細玩味。所告二人氣 象自不同。」顧問賀孫:「前夜曾如何說?」賀孫舉先生云:「告仲弓底是防賊工夫,告顏淵底是殺 賊工夫。」蜚卿問:「如何?」曰:「且子細看,大意是如此。告顏子底意思,是本領已自堅 固了,未免有些私意,須一向克除教盡。告仲弓底意思,是本領未甚周備 ,只是教他防捍疆土,為自 守計。」賀孫。
問:「孔子答顏淵仲弓問仁處,旨同否?」曰:「不爭多,大概也相似。只答顏子處是就心上說,工夫較深密為 難。」問:「二條在學者則當並行不悖否?」曰:「皆當如此做。當『克己』,則須『克己』;當『出門如見大賓』,則須『出門如見大賓』。『克己復 禮』,不是克己了,又復 禮。只克去己私,便是禮。有是有非,只去了非,便是是。所以孔子只說非禮勿視聽言動 。只克去那非,便是禮。」曰:「呂 銘『痒痾疾痛,皆切吾身』句,是否?」曰:「也說得。只是不合將 己對 物說,一篇意都要大同於物。克,只是克這箇。孔子當初本意,只是說克自己私欲。」淳。
伯羽問:「持敬、克己,工夫相資相成否乎?」曰:「做處則一。但孔子告顏子仲弓,隨他氣 質地位而告之耳。若不敬,則此心散漫,何以能克己。若不克己,非禮而視聽言動 ,安能為 敬。」仲思問:「『敬則無己可克』,如何?」曰:「鄭子上以書 問此。」因示鄭書 ,曰:「說得也好。」鄭書 云:「孔子惟顏子仲弓,實告之以為 仁之事,餘皆因其人而進之。顏子地位高,擔 當得克己矣,故以此告之。仲弓未至此,姑告以操存之方,涵養之要。克己之功難為 ,而至仁也易;敬恕之功易操,而至仁也難。其成功則一。故程子云『敬則無己可克』,是也。但學者為 仁,如謝氏云『須於性偏處勝 之』,亦不可緩。特不能如顏子深於天理人欲之際,便可至仁耳。非只敬恕他不克己也。」又曰:「鄭言學者克己處,亦好。大底告顏子底便體、用全似仲弓底。若後人看不透,便只到歸裏去,做仲弓底了,依舊用做顏子底。克己,乾道也;敬恕,坤道也。『忠信進德』,『修辭立誠』,表裏通徹 ,無一毫之不實,何更用直內 。坤卦且恁地守。顏子如將 百萬之兵,操縱在我,拱揖指揮如意。仲弓且守本分。敬之至,固無己可克;克己之至,亦不消言敬。『敬則無己可克』者,是無所不敬,故不用克己。此是大敬,如『聖敬日躋』,『於緝熙敬止』之『敬』也。」伯羽。道夫略。
李時可問:「仲弓問仁,孔子告之以『出門如見大賓』云云。伊川只說作敬,先生便說『敬以持己,恕以及物』。看來 須如此說,方全。」曰:「程子不是就經上說,是偶然摘此兩 句,所以只說做敬。」又問:「伊川曰:『孔子言仁,只說「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」,觀其氣 象,便須「心廣體胖」,「動 容周旋中禮」自然。』看來 孔子方是教仲弓就敬上下工夫。若是言仁,亦未到得這處。」曰:「程子也不是就經上說,公今不消得恁地看。但且就他這二句上,看其氣 象是如何。」又問:「孔子告顏淵以『克己復 禮為 仁』。若不是敬,也如何克得己,復 得禮?」曰:「不必如此說。聖人說話,隨人淺深。克己工夫較難,出門、使民較易。然工夫到後,只一般,所謂『敬則無己可克』也。」賀孫。集注。
程子言仁,只說:「『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』,看其氣 象,便須『心廣體胖』,『動 容周旋中禮』。」問:「孔子告仲弓,方是持敬底事。程子如此說,豈不有自然勉強之異乎?」曰:「程子之言,舉敬之極致而言也。」又,程子云:「『敬以直內 ,義以方外』,仁也。」問:「言敬義內 外,方做工夫,而程子又何以遽言仁也?」曰:「此亦言『敬以直內 』,則無一毫私意,仁自在其中爾。大抵這般處要寬看,識得他意,不可迫切求之。」端蒙。
或問:「伊川云:『孔子言仁,只說「出門」云云,至「中禮」,惟慎獨便是守之之法。』」曰:「亦須先見得箇意思,方慎獨以守之。」又曰:「此前面說敬而不見得。此便是見得底意思,便是見得敬之氣 象功效恁地。若不見得,即黑淬淬地守一箇敬,也不濟 事。」賀孫。
問:「程先生說云云,『看其氣 象,便須「心廣體胖」,「動 容周旋中禮。」』看來 也是平日用功,方能如此。非一旦『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』,便能如此。」曰:「自這裏做去,方能如此。只是常能存得此心,便能如此。」又問:「『克己復 禮』乾道;『主敬行恕』坤道。」曰:「乾道者是見得善惡 精粗分明,便一刀兩 段斬 截了。坤道便順這一邊做將 去,更不犯著那一邊。」又云:「乾道是創業之君,坤道是繼體守成之君。」燾。
「或問伊川:『未出門,未使民時如何?』曰:『此「儼 若思」時也。』聖人之言,得他恁地說,也好。但使某答那人,則但云:『公且去「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」。』」因曰:「那未出門、使民時,自是當敬。不成未出門、使民時不敬,卻待出門時,旋旋如見大賓;使民時,旋旋如承大祭,卻成甚舉止!聖人所以只直說『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』,更不說那未出門、使民時如何。如今恁地說,卻較淡了。」義剛。夔孫錄云:「伊川答此問固好,足以明聖人之說,見得前面有一段工夫。但當初正不消恁地答他,卻好與他說:『今日就出門、使民時做去。若是出門使民時果能如見大賓,承大祭,則未出門、使民以前,自住不得了。』」
子升問:「『「克己復 禮」,乾道也。』此莫是知至已後工夫否?」曰:「也不必如此說。只見得一事,且就一事上克去,便是克己。終不成說道我知未至,便未下工夫!若以大學之序言之,誠意固在知至之後,然亦須隨事修為 ,終不成說知未至,便不用誠意、正心!但知至已後,自不待勉強耳。」木之。
袁子節問:「『克己復 禮』,何以謂之乾道?『主敬行恕』,何以謂之坤道?」曰:「乾道奮發而有為, 坤道靜重而持守。」一作「有守」。時舉。
或問:「『克己復 禮』者乾道,莊敬持守者坤道,如何分別?」曰:「乾道奮發而有為 ,如『庸言之信,庸行之謹』,『閑邪存其誠』之類是也。『忠信,所以進德;修辭立其誠,所以居業』。坤道靜重而持守,如『敬以直內 ,義以方外』之類是也。觀夫子告二子氣象 ,各有所類。」洽。
或問:「顏冉之學,何以有乾道、坤道之別?」曰:「顏子是奮發而有為 ,冉子是謙退而持守。顏子高明強毅,夫子故就其資質而教以『克己復 禮』之學。冉子溫 厚靜重,故以持敬行恕教之。」必大。
問:「『「克己復 禮」,乾道;主教行恕,坤道』,如何?」曰:「仲弓資質溫 粹,顏子資質剛明。『克己復 禮,天下歸仁。為 仁由己,而由人乎哉!』顏子之於仁,剛健果決,如天旋地轉,雷動 風行做將 去!仲弓則斂 藏嚴 謹做將 去。顏子如創業之君,仲弓如守成之君。顏子如漢高祖,仲弓如漢文帝。伊川曰:『質美者明得盡,渣滓便渾化,卻與天地同體。其次惟莊敬以持養。』顏子則是明得盡者也,仲弓則是莊敬以持養之者也,及其成功一也。」潛夫曰:「舊曾聞先生說:『顏冉二子之於仁,譬如捉賊,顏子便赤手擒那賊出!仲弓則先去外面關防,然後方敢下手去捉他。』」廣。
周貴卿問「『克己復 禮』乾道,『持敬行恕』坤道」。曰:「乾道是『見群龍無首吉』。既變則成坤,故『先迷失道,後順得常,西南得朋,東北喪 朋』。坤則都無頭,但『利牝馬之貞』而已。所以乾卦自『君子進德修業』,以至於『知至至之,可與幾 也;知終終之,可與存義也』,從 知處說來 。如坤,則但說『敬以直內 ,義以方外』,只就持守處說,只說得一截。如顏子『克己復 禮』工夫,卻是從 頭做起來 ,是先要見得後卻做去,大要著手腳。仲弓卻只是據 見成本子做,只是依本畫葫蘆,都不問著那前一截了。仲弓也是和粹,但精神有所不及。顏子是大故通曉 。向時陸子靜嘗說,顏子不如仲弓。而今看著,似乎是『克己復 禮』底較不如那『持敬行恕』底較無事,但『克己復 禮』工夫較大。顏子似創業之君,仲弓似守成之君。仲弓不解做得那前一截,只據 見在底道理持守將去 。」又一條云:「『克己復 禮』,是要見得天理後,方做將 去。仲弓卻只是據 見在持將 去。」又問:「『仲弓寬洪簡重』,如何見得?」曰:「也只想得是恁地。夫子許他南面,非如此不可。如『不佞』等處,也見得他簡重。而今觀他說『居敬行簡』之類,見得仁工夫也大故細密。」義剛。夔孫錄云:「坤是箇無頭底。其繇辭曰:『利牝馬之貞,先迷後得。』乾爻皆變而之坤,其辭曰:『見群龍無首吉。』乾便從 知處說起,故云:『知至至之,知終終之。』坤只是從持 守處說,故云:『敬以直內 ,義以方外。』『克己復禮』,也是有知底工夫在前。主敬行恕,只是據 見定依本分做將 去。或說仲弓勝 似顏淵,謂『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』,勝 如克己底費腳手。然而顏子譬如創業底,仲弓是守成底。顏子極聰明警悟,仲弓儘和粹。」
問:「顏子問仁與仲弓問仁處,看來 仲弓才質勝似 顏子。」曰:「陸子靜向來 也道仲弓勝 似顏子,然卻不是。蓋『克己復 禮』,乾道也,是喫 一服藥便效。主敬行恕,坤道也,是服藥調護,漸漸消磨去。公看顏子多少大力量,一『克己復 禮』便了!仲弓只是循循做將去 底,如何有顏子之勇!」祖道曰:「雖是如此,然仲弓好做中人一箇準 繩。至如顏子,學者力量打不到,不如且學仲弓。」曰:「不可如此立志,推第一等與別人做。顏子雖是勇,然其著力下手處也可做。」因舉釋氏云,有一屠者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底事。或曰:「如『不遷、不貳』,卻是學者難做底。」曰:「重處不在怒與過,只在『遷』與『貳』字上看。今不必論怒與過之大小,只看『不遷、不貳』是甚模樣 。」又云:「貳,不是一二之『二』,是長貳之『貳』。蓋一箇邊又添一箇,此謂之貳。」又問:「『守之也,非化之也』,如何?」曰:「聖人則卻無這箇。顏子則疑於遷貳與不遷貳之間。」又問:「先生適說:『「克己復 禮」,是喫一 服藥便效。』可以著力下手處,更望力為 開發。」曰:「非禮勿視、勿聽、勿言、勿動 處,便是克己。蓋人只有天理人欲。日間行住坐臥,無不有此二者,但須自當省察。譬如『坐如尸,立如齋』,此是天理當如此。若坐欲縱肆,立欲跛倚,此是人欲了。至如一語一默,一飲一食,盡是也。其去復 禮,只爭這些子。所以禮謂之『天理之節文』者,蓋天下皆有當然之理。今復 禮,便是天理。但此理無形無影,故作此禮文,畫出一箇天理與人看,教有規矩可以憑據 ,故謂之『天理之節文』。有君臣,便有事君底節文;有父子,便有事父底節文;夫婦長幼朋友,莫不皆然,其實皆天理也。天理人欲,其間甚微。於其發處,子細認取那箇是天理,那箇是人欲。知其為 天理,便知其為 人欲。既知其為 人欲,則人欲便不行。譬如路然,一條上去,一條下去,一條上下之間。知上底是路,便行;下底差了,便不行。此其所操豈不甚約,言之豈不甚易!卻是行之甚難。學者且恁地做將 去,久久自然安泰。人既不隨私意,則此理是本來 自有底物,但為 後來 添得人欲一段。如『孩提之童,無不知愛 其親;及長,無不知敬其兄』,豈不是本來底 。卻是後來 人欲肆時,孝敬之心便失了。然而豈真失了?於靜處一思念道,我今日於父兄面上孝敬之心頗虧,則此本來 底心便復 了也。只於此處牢把定其功,積久便不可及。」祖道。
問:「『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』,伊川謂:『大賓、大祭,只是敬也。』今若專 主於大賓、大祭之心,而不容其私欲之害,亦可為 仁否?」曰:「下一節所謂『不欲、勿施』與『無怨』,此乃以接物而言。敬是此心,接物亦以此心。」佐。集義。
問「仲弓問仁」。曰:「能敬能恕,則仁在其中。」問:「呂 氏之說卻是仁在外?」曰:「說得未是。」又問:「只用敬否?」曰:「世有敬而不能恕底人,便只理會 自守,卻無溫 厚愛 人氣 象。若恕而無敬,則無以行其恕。」問:「『在家、在邦無怨』,諸說不同。」曰:「覺得語脈不是。」又問:「伊川謂怨在己。卻是自家心中之怨?」曰:「只是處己既能敬,而接人又能恕,自然是在邦、在家人皆無得而怨之。此是為 仁之驗,便如『天下歸仁』處一般。」